第一百八十六章 “以退为进”

    悦来镇前书记王发财被纪委双规，在陵海引起了巨大震动。</br>　　石胜勇在四厂担任派出所长时，曾跟时任四厂镇长王发财共过事。今天一早，跟其他与王发财有过交集的干部一样，被纪委请去谈了两个小时话。</br>　　张益东调任陵海公安局长时石胜勇已是副局长兼开发区分局局长，对石胜勇以前的情况不太了解。</br>　　见石胜勇被纪委找去谈话，担心副手被牵连，把刚从市委回来的石胜勇叫到局长办公室。</br>　　“张市长，纪委只是找我了解王发财在四厂工作时的情况，没别的事。”</br>　　“没事就好。”</br>　　张益东见石胜勇不紧张，终于松下口气。</br>　　石胜勇能理解顶头上司的心情，轻叹道：“直到这会儿我都不敢相信曾经工作非常努力，也非常有能力的王发财，竟在四厂建筑站改制时利用职务之便，伙同建筑站的几个主要负责人，侵吞了五十多万本属于镇里的资金。</br>　　我那会儿虽然在四厂做派出所长，但跟他打交道不多。当时派出所穷的快揭不开锅，照理说镇里应该帮着解决点经费，我找过他好几次，他都说没钱。后来去建筑站化缘，建筑站经理也说没钱，原来钱都进了他们的口袋！”</br>　　张益东这几天光忙着学习，并组织学习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只知道王发财被纪委双规了，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被双规的，好奇地问：“他还有其他问题吗？”</br>　　“有，而且不少。”</br>　　“有什么问题？”</br>　　“97年全面整修长江堤防，王发财居然伙同水利站长侵占防汛资金。当时市财政紧张，修堤款主要来自省里的贴息贷款和全市干部群众的捐款，他连这钱都敢贪，简直胆大包天。”</br>　　石胜勇点上烟，接着道：“当时不像现在流行来城区买房子，有两个家在农村的老板和几个建筑站的工程队长想在镇上盖楼房，他又利用职务之便收受人家的好处，违反土地使用法规帮那几个老板解决宅基地。</br>　　他还打着慰问在外施工的工程队、招商引资和学习的幌子，带全家老小出去旅游甚至购物，花了好多钱。有些发票通过财政所以出差的名义报销，有些发票让四厂镇的几个企业帮着报销。”</br>　　张益东不敢相信王发财竟堕落到这个地步，不解地问：“他当时只是镇长，书记难道不管他吗？”</br>　　“陶书记……陶书记好像也被双规了。”</br>　　“啊！”</br>　　“两个人都被关在陵海预备役营。”</br>　　张益东惊问道：“你怎么知道的？”</br>　　石胜勇解释道：“开发区分局抄了个赌窝，参加赌博的大多是开发区企业的老板，刘锡辉担心有人说情，打算借用陵海预备役营的营区办桉，结果跑过去一看，才知道营区已经被纪委借用了。”</br>　　对于“犯错误”的干部，只要问题不是特别大，陵海向来比较有“人情味”。</br>　　只要态度端正，能够配合调查，积极退还收受的贿赂或侵吞的公款，一般都是撤职调离或退居二线，只有问题比较严重的才会开除党籍和公职，反正过去这些年没听说过把哪个犯错误的干部移送司法。</br>　　这次拿四厂镇的前党政一把手开刀，很可能是钱书记和沉市长借深入学习三个代表的机会杀鸡儆猴。毕竟叶书记在陵海的威望太高，他们不搞出点动静，很难真正树立起威信。</br>　　想到这里，张益东轻拍了下石胜勇的胳膊，没再说什么。</br>　　石胜勇知道局长忙了，起身告退。</br>　　回到副局长办公室，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正想着这段时间跟牛滨那小子走得太近，牛滨居然打来电话。</br>　　“石局，我牛滨啊，你忙不忙，说话方不方便？”</br>　　“不忙，说吧。”</br>　　纪委一下子双规了两个干部的事牛滨有所耳闻，甚至能感受到陵海官场紧张的气氛。</br>　　这两天反复权衡，最终决定来个以退为进。</br>　　他定定心神，紧握着手机故作轻松地说：“石局，计划不如变化，这次回来我本打算不再出去的，可深正那边有个朋友非让我回去。”</br>　　“你打算回特区？”石胜勇低声问。</br>　　“那个朋友刚开了个公司，他以前帮过我，他现在忙不过来想到了我，我不能不去。”</br>　　“你走了，陈芳和孩子怎么办？”</br>　　“一起走。”</br>　　“什么时候走？”</br>　　“今天晚上的飞机，我们等会儿就坐车去机场。朋友那边很急，我不想让他等。”</br>　　“手机卖场谁负责？”</br>　　“姜经理负责，石局，你尽管放心，我跟她交代过，必须要遵纪守法。就在昨天下午，我们刚请税务局领导来检查过工作。他们根据我们手机大卖场的实际情况，决定对入驻我们大卖场的个体商户的税，实行定期定额征收。”</br>　　让那些卖手机的小老板直接给税务局交税，并且谈好交定额税，不但把最大的短板补上了，而且把他自个儿摘了出来，他这个“二房东”成了“第三方”。</br>　　石胜勇意识到前几天跟吴仁广一起对他的敲打起了作用，沉默了片刻说：“既然深正那边有事就回去，深正是特区，是改革开放的窗口，在特区发展多好，想家了可以回来看看。”</br>　　“我也是这么想的。”</br>　　“我今天有点忙，就不送你了。”</br>　　“谢谢石局，没必要送，以后常联系，如果去深正一定要给我打电话。”</br>　　“行。”</br>　　……</br>　　石胜勇刚挂断电话，吴仁广的电话又打了过来。</br>　　“老石，牛滨走了。”</br>　　“我知道，他刚给我打过电话。”</br>　　老部下知进退，反而搞得吴仁广心里很不是滋味儿，犹豫了一下说：“他这个时候走，可能是真不想给我们添麻烦。”</br>　　石胜勇看向窗外，苦笑道：“你直说他是被咸鱼逼走的不就行了。”</br>　　“这事不能怪咸鱼，咸鱼也是在为我们考虑。”</br>　　“这买卖别人能做，唯独牛滨不能做，想想对牛滨挺不公平的。”</br>　　“谁让他是我们的老部下，谁让他在公安局干过呢。不出事没什么，真要是出点什么事，你我能不能说清楚搁一边，光曾是陵海公安局刑警的身份，就会给局里造成恶劣影响。”</br>　　“这倒是，好在牛滨这小子识相，知道留不如走。”</br>　　人性是复杂的。</br>　　牛滨没打算走，反而打算在老家大干一场时，发现苗头不对的吴仁广很纠结。现在牛滨主动走人，吴仁广心里竟五味杂陈。</br>　　不由地想如果没有咸鱼，牛滨正在做和可能要干的事都算不上事，毕竟外面开手机大卖场，销售各种杂牌乃至水货手机的人多了。可牛滨被咸鱼盯上了，咸鱼又是缉私民警，真要是被咸鱼掌握证据，牛滨要吃不了兜着走。</br>　　咸鱼为什么非跟牛滨过不去？</br>　　别人或许无法理解，觉得咸鱼小心眼。</br>　　吴仁广却很清楚，咸鱼之所以盯上牛滨不是因为小心眼，而是因为他是徐三野的徒弟！</br>　　徐三野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在徐三野看来非白即黑，没有所谓的灰色空间。咸鱼是徐三野的关门弟子，在徐三野的言传身教下，早就被打上了深深的烙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