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黑暗角落

    我是怀着同归于尽的决心走向他的。</br>　　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虽然有点遗憾，但这也是无可奈何。我这种人不受到报应是不可以的，而如果报应的形式是“在与杀人狂的搏斗中死亡”，对我而言也是正中下怀的报应了。我会视其为最好的结局，并且欣然接受。</br>　　要说哪里还有遗憾，就是眼前这个旧骨不怎么“够格”。论邪恶也是蛮邪恶了，站在一般人角度来看这个人也是罪大恶极，但如果连我本人都比不上，就感觉哪里不对劲。但现在的我也打不过比他更强的人了，而且再拖拖拉拉的话，之后我战斗的力量也会变得更少。</br>　　之前我用带有余温的灰烬形容过自己仅存的力量，这个形容我自认为恰如其分。随着时间推移，余温会越来越少，最终灰烬也会变得冷冰冰。换而言之，不是说我省着用，仅存的力量就会一直等着我去用的。</br>　　所以我也没有挑三拣四的条件了，就在这里全部用完。</br>　　虽然不知道你以前被我做过什么残忍的事情，但就在今天陪我一起下地狱吧。</br>　　旧骨的目光对上了我的目光，他再次后退一步，面部的肌肉越来越扭曲。猛地，他咬紧牙关，用力地向我迈进一步，我以为他终于是要发动进攻了。</br>　　但就在我准备招架之际，他又陡然转身一冲，跑了。</br>　　跑了……我始料未及地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正要追赶上去，却浑身提不起劲，差点跌倒在地。大概是之前那件骨器的力量把我的体力夺走太多了。</br>　　他为什么要逃跑？他不是要找我复仇吗？</br>　　难不成是事到如今才害怕了？还是说有了其他想法？</br>　　我感觉自己站着都辛苦，只好先靠着墙壁坐下来。放松下来之后，便感到之前有意忽略的左臂骨折的疼痛全部爆发了，痛得我都有些流汗，索性都想在地上横躺。但地上有些脏，还是算了。但还是好痛。</br>　　如果叫其他认识我的人看到了，或许会瞠目结舌吧，魔人李多只是手臂骨折就这么狼狈了吗？这种伤势与魔人李多以往受过的这样那样的伤比起来不过是擦伤而已吧？但也没办法，那些断过骨头的人如果在家里不小心脚趾撞到桌脚，或者走路没注意裸足踩在乐高积木上，难道就能够面不改色了吗？该喊痛还是会喊痛的，不过在外人面前要装腔作势罢了。</br>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了像打雷一样的声音。才传入耳中，便又看到暗巷的转角处电光一闪，穿着黑色执法制服的青鸟出现在了我的面前。</br>　　她一看到我坐在地上，便连忙问：“李多，你没事吧？”</br>　　看起来她很担心我，这令我开心。但是，她为什么要对我这种杀人狂心存善意呢？这也是我始终想不通的一点。</br>　　“我没事。”我迅速收拾表情站起来，以免损伤魔人李多的品牌形象。</br>　　说来也可悲，但是对于男人来说恶名也是名，哪怕是我这种对于自己的过去耿耿于怀的人也有着反射性的维护本能。说穿了就是不想让别人把自己往低处看，尤其是不想让青鸟看低了我。</br>　　“那就好……不对，你手臂不都骨折了吗！”</br>　　“这种伤对我来说只是擦伤而已。”</br>　　我在胡扯什么啊。</br>　　“你在胡扯什么啊。”她都哑然了，然后语速异常快地问，“你遇到了什么？刚才我这里接到了安全局的消息，说你使用了定位手环的报警功能。”</br>　　“等等……你说话慢点，我都快要听不清楚了。”我提醒道。</br>　　她现在的意识和知觉的速度应该正处于远超常人的领域，一不注意，语速就会变得很快很快。</br>　　“啊……抱歉。”她连忙控制了下，“那……我刚才的问题呢？”</br>　　我实话实说地回答，“我遇到了旧骨。”</br>　　“旧骨……”她脸色微变，“他往哪里跑的？”</br>　　我指了指方向，“不过，他已经跑掉一分多钟了，现在追也来不及了。”以术士的移动力，兼之城市的复杂地形，一分多钟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br>　　但青鸟还是拿出手机，姑且先通知几个人在附近搜寻，又看向了我，“先跟我回局里治疗吧。”</br>　　“好……”我答应，又看看她的黑色执法制服，“你之前还去换了身衣服吗？”</br>　　“这个？这身制服是我用道具幻化出来的啦。”她说话的同时，把黑衣最上面的纽扣摘了下来。</br>　　黑衣倏然变成光青色，旋即分解为无数青色细小电流烟消云散，显露出了她的私服，只有那粒纽扣还留在她的手心。</br>　　“好了，变身解除了。”她说。</br>　　还“变身解除了”……这個人是哪里来的魔法少女吗？当我无语地生出这般想法的时候，她也在观察着我，“你好像不止是受了骨折伤，我感觉到了诅咒的气息……是旧骨做的吗。以防万一再去做个体检，还有……”</br>　　她一边絮絮叨叨，一边过来搀扶我。</br>　　之后，我和她乘车前往安全局，在路上对她说了详细经过。</br>　　“原来如此……我之前也在追逐他，却被他用分身法术引走了。算算时间，他从你这里逃跑和我消灭他分身是差不多的时候。如果他逃跑得再晚些，就要被我抓到了。”她分析道，“确实是个相当擅长逃跑的家伙，难怪这么久都没被抓到。”</br>　　也就是说他之前或许不是因为害怕我而逃走的，而是意识到青鸟要追过来才逃走的吗？</br>　　“如果他要以我为目标，不如拿我做诱饵如何？”我提议道。</br>　　“你又说这种话……”她摇头，“没用的，按照以往他的行动模式，之后他就要逃离柳城避避风头了吧。”</br>　　“真是遗憾。”</br>　　“没什么好遗憾的。要是他再留在柳城里，你不就危险了吗？”她说。</br>　　我遗憾的就是这里。如果有机会趁早与其做了断，我起码也还有战斗的力量。</br>　　而且，我也有幻想过，万一与他之间的战斗不是同归于尽或者败北，而是胜利了，是否有机会拿着这份资历加入安全局呢？对方是多次袭击安全局相关人士和家属的情节极其恶劣的罪犯，将其拿下的话肯定是大功一件。进一步说，只要加入了安全局，我也有机会去学习秘密知识，成为真正的术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