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送别

    秋日万物肃杀，树叶凋零，青草干枯，寒气逼人。</br>　　范家就是在这种日子里，前往流放地的。</br>　　去年年末，范家在宫中的僖妃娘娘还声势浩大的出宫省亲，圣宠之浓，引人侧目。</br>　　但是谁又能想到，一年不到，仅仅九个多月，范家就从极盛转为极衰。</br>　　还真应了那句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俗语。</br>　　赵望舒会来城外送范家人，是受人之托。</br>　　托她的人是她长兄赵胤，赵胤和范家三房的嫡长女范锦瑶是青梅竹马，两家有意让两人成亲。</br>　　只是这议亲才开了个头，范家就出事了，这门亲事自然就不能再继续。</br>　　就算赵胤对范锦瑶情深意重，可家中长辈也容不得他任性。</br>　　赵胤退而求其次，说是救不了她，准备一些东西，送送她，也算全了这份情意。</br>　　不过两人毕竟没的真正定下亲事，他来送她，会坏了她的名节，才转而央求妹妹前来。</br>　　赵望舒此时坐在路边的一辆骡车里，旁边还有不知道是来送范家的，还是送其他获罪人家的人。</br>　　等了约有一刻钟，外面传来嘈杂声。</br>　　“红嫦，可是来了？”赵望舒放下手中的书，问道。</br>　　外面的婢女撩开帘子，“姑娘，官差押着人出城了。”</br>　　赵望舒从车里钻出来，抬眼看去，一队官兵押解着一百多号人，顶着寒风，朝这边走来。</br>　　牢狱之灾，将这群养尊处优的人，折磨的不成人样了。</br>　　女子和十岁以下的男子不用戴枷锁，比起成年男子还要稍微好些。</br>　　成年男子戴着枷锁，在凛冽的北风中举步维艰。</br>　　赵望舒在人群中，找到了相互搀扶着的范家女眷，提起食盒，“红嫦，把包袱拿下来，我们过去。”</br>　　送赵望舒过来的车夫，找到带兵的统领，塞了银子给他，又恳求了几句。</br>　　那统领收了银子，一脸不耐烦地道：“别耽误太久，说几句话就成了啊。”</br>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通融。”车夫点头哈腰。</br>　　其他来送行的人，也给统领塞了银子，说了好话。</br>　　押送犯人去北地，是件苦差事，收受这些好处，是朝廷允许的。</br>　　范家的人已经认出赵望舒，满脸惊愕，她怎么会来？</br>　　毕竟在这个时候，避嫌的人多不胜数。</br>　　这世上，从来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br>　　赵望舒走到范老太太面前，“范家祖母。”</br>　　“小、小月儿，你怎么来了？”范老太太的头发，短短时间内，全白了，苍老、邋遢的模样与从前判若两人。</br>　　范锦瑶看到她，立刻环顾四周，应该是在找赵胤。</br>　　没能看到想要看到的人，她的眼中流露出来的失望显而易见。</br>　　赵望舒全当没有看到，更不会说什么她哥本来要来的话，给范锦瑶希望。</br>　　在范家出事后，两人已注定不能走到一起，就不要再起风波了。</br>　　赵望舒将手中的食盒放在地上，打开，“范家祖母，饿坏了吧？吃点东西吧。”</br>　　说着，她从里面拿出了包子、馒头、油饼、粥等充饥的食物。</br>　　这十天在大牢里，范家人几乎没吃过东西，早已饿得浑身无力。</br>　　范家人接过食物，狼吞虎咽，那还有什么用餐礼仪。</br>　　赵望舒脑子里冒出一句话来，落魄凤凰不如鸡。</br>　　等范家人解了饿劲，范老太太才缓缓道：“小月儿，替我谢谢你祖母。”</br>　　她和赵家祖母崔氏，在闺中就交好。</br>　　赵望舒让红嫦把提着的包袱给范老太太，“范家祖母，北地苦寒，您多保重，这里面有些衣物和干粮，希望您在路上能用得上。”</br>　　范锦瑶终究是不甘心，问道：“月儿妹妹，昌鸣他.....”</br>　　“范姑娘。”赵望舒打断她的话，“此去北地路途遥远，关山阻隔，后会难期，范姑娘还是想想怎么样才能安然到达北地吧，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br>　　不是赵望舒绝情，实在是范家就算有能力起复，那也会是个漫长的过程，就算赵胤等得了，家中长辈也绝不会允许。</br>　　赵望舒把话说得明明白白，也是希望范锦瑶不要自误。</br>　　“月儿妹妹，你......”</br>　　“锦瑶。”这回打断她的话的是范老太太。</br>　　范家获罪，流放数千里的北地，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从北地回来。</br>　　多少原本亲事定下了，都已退掉了。</br>　　甚至有的人家为了撇清关系，将已娶进门的范氏女休弃掉。</br>　　赵家和范家的亲事，不过是口头上提及了一下，并没有进入到议亲流程。</br>　　现在赵家肯让人来送，还准备了这么多东西，已然是有情有意了，做人不能太奢求。</br>　　范锦瑶低头垂泪，赵望舒没有理会她，掏出一个荷包，塞给范老太太，向前一步，压低声音道：“范家祖母，这里面是银票，以备您不时之需。”</br>　　“多谢，多谢。”范老太太紧紧地握住荷包，她知道这里面的银票，就是范家在北地安家落地的根本。</br>　　这时那位统领扬声道：“行了，行了，都不要说了，该启程了，别耽误时辰。”</br>　　官兵们押解着犯人们，继续前行。</br>　　赵望舒目送他们远去，而后和其他人一样，准备回城。</br>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赵望舒觅声看去，是一个骑白马的玄衣少年。</br>　　他快马急行，披风在身后肆意翻飞。</br>　　好潇洒啊！</br>　　赵望舒眸光流转，唇角上扬，小声吟了句诗：“金鞭美少年，去跃青骢马。”</br>　　只见他直奔到那位统领面前，翻身下了马，朝统领拱手为礼。</br>　　那统领也从马上下来，满脸笑容地冲着少年拱手还礼。</br>　　赵望舒看着少年的侧颜，“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br>　　“姑娘，您说什么呢？”红嫦问道。</br>　　“没说什么。”赵望舒才不会告诉红嫦，她见色心喜了。</br>　　两人交谈了几句之后，少年从马背上拿下一个包袱，走向人群，站到了一个戴着枷锁的男子面前，原来他也是来为人送行的。</br>　　赵望舒收回了视线，钻进了骡车，待红嫦也上了车，才吩咐道：“回去吧。”</br>　　车夫将骡车赶上了岔道，赵望舒不住在城里，她住在城外的赵家庄。</br>　　依照赵家的祖训，父母逝，兄弟分家；三代亡，四代迁庄；九代后，可各奔东西。</br>　　赵望舒的祖父病故后，身为第四代的赵父就带着母亲、妻子儿女搬出城中大宅，迁居到了族人聚居的赵家庄。</br>　　 </br>